黄冈教师群涌现珠三角致黄冈教育神话破灭

　　北大“中学校长推荐制”名单中,闻名全国的黄冈中学落选留下一个心结:黄冈教育神话破灭了吗?中学教育的“黄冈热”退潮了吗?

　　“黄冈教育”在粤

　　品牌渗透

　　前不久,黄冈中学广州学校项目签约仪式在花都举行。继在惠州开办分校后,声名显赫的黄冈中学又落子广州,此举在教育界人士和市民中引发无限遐想。

　　而就在此之前,北京大学公布39所获得校长实名推荐资质中学名单,一批著名中学名落孙山,其中黄冈中学引起广泛关注。很多网友都奇怪:“黄冈中学为啥没能入选?”

　　凭什么一个鄂东欠发达市的中学,它的“落选”就能成为全国性公众话题,如此刺激着人们的神经呢?

　　黄冈中学在全国范围内声名鹊起,源自民间对“黄冈教育神话”的一再追捧。黄冈教育之所以成为“神话”,原因主要有三:一是高升学率,早在1980年代,黄冈中学的高考升学率就达90%以上;二是国际奥赛屡获金牌;三是黄冈教辅资料遍布全国。

　　然而黄冈中学成名后“烦恼”不断,关于它的争议一直沸沸扬扬。有人说,黄冈神话已经破灭;有人批评,它是“应试教育的典型”。

　　在争论声中,黄冈中学加速了影响中国的步伐。当“广东制造”源源不断地输入黄冈之时,“黄冈教育”也在广东各地“攻城略地”。自1990年代以来,越来越多的黄冈教师跳槽到广东,珠三角以“黄冈”命名的培训机构比比皆是。尤其是最近几年,黄冈中学屡屡将分校开到广东,今天的珠三角,已经聚集了一大批黄冈教师。

　　数量众多成绩颇佳黄冈教师群涌现珠三角

　　2008年,武汉大学毕业生范蕾加盟广东某著名房地产企业,每当同事得知她来自黄冈时,都会以开玩笑的口吻抱怨:“我怕你们,从小到大被黄冈的试题折磨。”

　　黄冈已经成为一代人的集体记忆,“黄冈兵法”、“黄冈密卷”、“黄冈考典”……各式各样以黄冈命名的教辅资料,伴很多人度过了学生年代。很多广东人没想到,当黄冈试题在记忆中远去的时候,试题的编者却离他们越来越近。

　　就像浙江温州输出煤老板,青海化隆输出拉面师傅一样,湖北黄冈输出了一大批教师,其中相当一部分就在珠三角。与学生们的“怕”,形成鲜明对比的是,学校对黄冈教师的“爱”。

　　黄冈教师之所以被各地广泛接纳,与黄冈教育这一著名区域品牌息息相关。有人认为,自恢复高考以来,全国有两个“神话”牢不可破,一个是“海淀神话”(教辅),另一个便是“黄冈神话”。

　　记者近期在广州、深圳、惠州、中山、顺德等地广泛调查获悉,在粤黄冈教师呈现出三大特点。

　　一是数量多。中山市华侨中学教科研室主任谢海龙告诉记者,该校有10多名教师来自黄冈。中山纪念中学三鑫双语学校副校长江叔良称,该校从黄冈来的教师也有近10名。在粤黄冈教师的总体数量难以统计,但记者随机采访的顺德华侨中学、顺德李兆基中学等学校都有多名黄冈教师。中山市华侨中学历史老师张明华说,2001年有一批同乡教师随他跳槽到珠三角。

　　二是教学成绩颇佳。去年教师节前夕,深圳隆重表彰一批优秀教师,深圳教育界最高荣誉称号“教书育人模范”被黄冈教师曹衍清获得。2002年4月,曾连续8年担任黄冈中学校长的曹衍清,辞去黄冈市教委主任一职,来到深圳育才中学担任校长。两个月后,南山区教育局决定让他兼任另一所区属中学的校长。8个月后,他成为4所学校的总校长。此后,南山区将7所公办学校、4所民办幼儿园和4家面向社会的培训机构进行整合,组建了全国第一个公办教育集团———育才教育集团,曹衍清担任掌门人。2007年初,他又出任深圳实验学校校长、深圳实验教育集团管理委员会主任。

　　在江叔良的辅导下,有100多名小学生获得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金牌,在中山市遥遥领先。谢海龙称,该校黄冈教师都是教学骨干,教学水平和管理水平都很扎实。

　　三是教育形式多样。黄冈老师来到广东后,不少人不满足于在学校担任普通教师,而是利用黄冈教育的招牌创业。毛培伟原是黄冈某知名中学语文一级教师,2007年来到中山开办课外辅导机构,成为黄冈智能教育培训中心校长,所培养学生在作文、奥数等竞赛中屡获大奖。据了解,在珠三角,以黄冈命名的培训机构为数不少,这些机构的教师大多来自黄冈。

　　珠三角学生能适应吗?

　　“广东学生比黄冈学生更辛苦”

　　上世纪八九十年代,“东西南北中、发财到广东”的说法盛极一时,黄冈教师也逐步加入南下打工的队伍。探路者的示范效应像滚雪球一样,过来的人越来越多,黄冈教师群体越来越大。

　　记者获悉,来珠三角的黄冈教师常常是“夫妻档”。据介绍,有些黄冈教师也想跳槽到珠三角,但另一半却不能随同调过来,最终不得不放弃跳槽的想法。“在珠三角,黄冈教师很容易找工作,但其他行业就不一定,所以来珠三角的黄冈老师往往成双成对。”

　　如今,黄冈教师们很多已在珠三角购房,有些还把老人接过来,准备在此定居。不过每年寒暑假,很多人还是会回到故乡。

　　由于在珠三角几乎没有亲戚,朋友也不多,黄冈教师们生活较为单调。“平时也忙得很,有时间就休息,黄冈教师之间来往也不多。”张明华说。

　　黄冈教师来粤之初,有人担心他们水土不服:“黄冈教育以严厉闻名,一度被人称为‘魔鬼式教育’,在优越生活环境中成长起来的珠三角学生能适应这种教育模式吗?”

　　对此,多名受访教师表示,他们并没有固守黄冈的教学方法,而是取长补短———一方面,继承黄冈教师吃苦耐劳、善于分析高考动向、捕捉重难点等优势;另一方面,向本地教师学习师生平等等教学理念。

　　“我感觉广东学生比黄冈学生更辛苦!”张明华说,在黄冈一节课往往只讲30分钟,剩余时间学生可以自由讨论,而广东课堂常常要讲足45分钟,广东学生每天的学习时间甚至比黄冈学生更长。

　　“从黄冈教师取得的教学成绩看,水土不服的担忧是多余的。”黄冈中学惠州学校校长汪立丰说,2008年,该校首届毕业生131人参加高考,上重点本科线人数达54人,上线率为41.2%;上本科线116人,上线率为88.5%,其余15人均达到大专录取分数线,大学上线率达100%。2009年高考,该校本科上线率再次居惠州全市第一。

　　师资流失致黄冈神话破灭?

　　黄冈中学加快品牌全国输出

　　近几年,黄冈教育的光芒有所黯淡,有人说,这与优秀师资的流失不无关系。

　　黄冈中学是黄冈基础教育的杰出代表,然而从1999年至今,该校出产的湖北省高考状元数目为零。

　　国际奥林匹克竞赛方面,黄冈中学的领先优势已经缩小,湖北省内的华师一附中、武钢三中迎头赶上,而华东师大二附中、湖南师大附中、长沙市一中等省外名校的奖牌数早已将黄冈中学甩在身后。

　　据汪立丰介绍,在他担任黄冈中学校长时,黄冈中学数学竞赛主教练就跳槽到武汉二中。另一方面,大学优秀毕业生很多不愿意来黄冈就业,“即便来了,也有个成长的过程,不是一开始就能成为优质师资”。

　　与优秀师资流失相对应的,是优秀生源的分流。上世纪八九十年代,黄冈下辖各县市的顶尖学生几乎悉数被黄冈中学招收。然而,如今各县市一中千方百计将优秀学生截留,此外,还有不少优质生源被华中师大一附中等武汉名校分流。

　　黄冈教育界也想方设法,试图改变教师不断流失的局面,黄冈中学就作出了巨大努力,加快品牌输出。

　　2005年,黄冈中学在惠州开办了第一所分校———黄冈中学惠州学校。惠州方面希望通过引入名校,改善投资环境,提升基础教育水平,而黄冈中学则期待将品牌效应变成经济收益。

　　负责洽谈这一项目的汪立丰告诉记者,在黄冈中学当校长,不仅要思考怎么提升教育质量,还要思考如何给老师发工资。黄冈师范学院副院长李金奇在《黄冈中学“教育神话”解读》一书中写道:“地方财政从来就没有全额支付学校教职工的工资,更谈不上解决教师的福利待遇问题。”

　　黄冈中学惠州学校的投资方惠州市英才教育公司,给黄冈中学的回报是每年400万元品牌使用费,而黄冈中学承诺派出各科目带头人各一名。校舍建设、招聘教师和招收生源均由英才教育公司负责。仿照这一模式,黄冈中学又于2008年在北京开办了“华侨城黄冈中学”,这也是第一所外地名校在北京办分校。

　　如今,黄冈中学再度落子广东,与深圳上才教育集团合作,在花都开办广州分校。而让人深思的是,作为基础教育大省的广东,至今还没有哪所中学将触角伸出岭南……

　　《黄冈中学“教育神话”解读》作者、黄冈师范学院副院长李金奇:

        不是黄冈教育下滑了是其他地方赶上来了

　　黄冈师范学院副院长李金奇曾编撰出版《黄冈中学“教育神话”解读》一书,从教育学、文化学以及社会学等维度解读黄冈教育现象。昨日,记者就黄冈教师出走广东现象采访了李金奇。

　　记者(以下简称“记”):黄冈教育为何会成为“神话”?

　　李金奇(以下简称“李”):在黄冈,升官发财不一定能引起重视,但成为学者教授,人们就会对他刮目相看。在这种尊师重教的氛围中,更容易搞好教育。

　　此外,在“文革”时期,一批知识分子在黄冈受到保护,恢复高考后,他们在教育领域迅速发挥作用,为黄冈基础教育发展抢占了先机。在其他地方尚未重视高考、奥赛的时候,黄冈就开始重视,因而迅速取得成绩,暴得大名。

　　记:北京大学“中学校长实名推荐制”,黄冈中学落选,有人说黄冈教育“神话”破灭了,您如何看待这一说法?

　　李:从客观上讲,黄冈基础教育的相对优势没有前些年那么明显,这并非由于黄冈教育水平在下滑,而是其他地方赶上来了。特别是经济发达地区,教育投入、教学条件、教师继续教育都呈现出明显优势,教育赶上来是迟早的事。如果说以前是黄冈中学等几所著名中学一枝独秀,现在则是众多中学百花齐放,这种教育均衡局面是可喜的。

　　而且黄冈中学并不能代表整个黄冈基础教育,黄冈各县一中实力也很强大。

　　记:黄冈该如何应对教师的频频流失?

　　李:由于我国城乡的二元结构,目前城乡发展并不均衡,黄冈从总体上讲还是农村地区,教师跳槽到经济发达地区,这是很正常的现象。应该说,教师流失并非黄冈独有,这一困境在其他经济欠发达地区也存在。

　　近几年,随着国家实施中部崛起战略,黄冈融入武汉城市圈,教师工资待遇渐渐提升,教师流失的现象有所减少。